早在香港永安时期,郭乐就确立了开办联号企业,进行跨行业经营的指导思想,并提出了“同号相连、同舟共济”的口号,作为公司恪守的信条。为实现这个目标,香港永安公司陆续开拓了多种附属业务,业务范围涉及工业、金融业、服务业等多种行业,相辅相成,不但赚取了更多的利润,更重要的是积累了经验,为日后上海永安公司在这方面的发展奠定了基础。上海永安公司的创立,不仅标志着郭乐在环球百货业的发展进入了一个新的阶段,而且,也标志着郭乐的联号经营迈进了一个新台阶。公司开业的第二天,其附属企业——大东旅社就正式营业了。随后,又相继开设了酒楼、游乐场等附属企业,同时,公司还开展房地产业务,获利颇丰。这个时期公司最重要的举措便是筹巨资开办了永安纱厂,并在此基础上创立了一个集纺纱、织布到印染全套生产过程于一体,由多个企业组成的全能型纺织企业——永安纺织印染公司。它表明永安公司此时已成长为一个典型的工商联合型企业集团。
对众多的联号企业,郭乐采取的是相对独立和公司集权相结合的管理制度。永安各联号企业都有自己的董事会,资本都是独立的,其原始资本中的绝大部分来自海外华侨的投资;经营管理也是独立的,各有各的经营管理机构,自负盈亏。由于各个企业是独立的,这就降低了牵一发而动全身的危险性。同时,永安集团又是一个以上海、香港两家百货公司为主体的整体。由于各联号企业的股权分散,中小股东占绝大多数,这样,郭家的投资在资本总额中所占比重虽然很小,如在上海永安公司只占5.6%,永安纺织印染公司只占2.56%,但却可以控制整个企业,同时,通过把自己几个关键性的董事安插在各自的董事会里,郭氏兄弟就成功的控制了各联号企业的董事会,从而控制了整个集团。除此之外,郭乐还通过在联号企业间相互投资来达到控制多数股权,进而控制整个集团的目的。如上海永安公司和上海永安纺织印染公司在创立之初,联号企业的投资都占到了20%左右[5]。就这样,郭乐仅以少量的投资就控制了整个集团,从而可以根据各企业的需要随时统一调度,把整个集团的资本资源由一家企业挪到另一家企业,这也是永安公司集团管理方面的一个特点。
永安还开设有一些附属企业。这些附属企业分别隶属于各主要联号企业,如上海大东旅社、天韵楼游乐场等都属于上海永安公司。附属企业没有独立的资本,其经营资金由主管联号企业供给,但多数自负盈亏;附属企业的高级职员也需由主管联号企业指派;企业经营管理上的重要问题也要由主管联号企业决定。而郭乐作为集团的总监督,则坐镇上海,统领所有联号企业和附属企业。永安各联号及附属企业的开设与发展,对上海永安公司的发展起到了十分巨大的促进作用。
第一,这些联号及附属企业扩大了上海永安公司的知名度,有利于上海永安公司业务的进一步扩展。如1918年开设的大东旅社,在上海声誉斐然,名列“三东一品”之首,其规模与设备在当时上海旅馆业中当拔头筹。它的服务对象主要为来上海的华侨、社会上层人士以及一些军政要员。大东旅社开业后,不仅因为其营业发达,年年获利,为上海永安公司的发展提供了不少资金,更为重要的是,它对宣传、扩大公司的声誉,甚至对发展百货商场的营业,都起到了巨大的作用。由于大批海外华侨及社会名流来此小住,亲眼目睹了公司营业蒸蒸日上的盛况,由此可以更容易地争取他们前来投资。另外,住在大东的旅客们若要购买什么商品,自然也都在永安公司购买,不但促进了营业,而且还能扩大公司在全国各地以及海外的声誉。
如果说为帮助永安公司确立其在上流社会的信誉,大东旅社立下了汗马功劳的话;那么,在促进公司扩大其在普通市民的影响方面,天韵楼游乐场则可称得上是功不可没。天韵楼游乐场开设在商场大楼屋顶,利用其当时在南京路上最高建筑的优势,开辟了“绮云阁”,让游客到上面鸟瞰上海全景。游乐场内,设置了各种当时时尚的游艺设施,还提供各色小吃供游客食用;又有戏班表演,热闹非凡,因而吸引了大批游客。来天韵楼的游客大部分是普通市民,也有很多外地旅客慕名而来,游玩之余,总免不了顺便到商场里逛逛,虽然个体消费能力有限,买不起永安公司的高档商品,但也常常选购一些低档商品,聚沙成塔,同样对公司的营业起到了积极的促销作用。
第二,上海永安公司与各联号企业相互促进,相互支持,共同发展。永安公司各联号企业关系紧密,彼此之间经常提供支持,从而使集团整体利益得到提高。这种支持主要以相互投资和资金的通融调剂为主要方式。如上海永安公司在1931年向上海永安纺织印染公司投资60万元,香港永安银行投资31万元,永安水火保险公司投资42.58万元,永安人寿保险公司投资30万元,以及香港永安公司投资20.2万元,共计183.78万元,有利地支持了这些企业的发展。
除了相互投资之外,永安各联号企业还以相互提供营运资金的方式相互予以扶持。如香港永安公司就曾以调拨资金的方式对上海永安公司予以大力支持。根据相关资料,从1918年到1931年,上海永安公司从香港永安公司调入资金总额达2585.3万元,调出2490.8万元,平均每年调入184万元,调出178万元。从而有力地支持了上海永安公司的业务经营。同样,上海永安公司对其他联号企业也予以大力扶助,特别是对于上海永安纺织印染公司,扶植力度尤其大。有关资料显示,从1921年到1931年,上海永安公司调拨给上海永安纺织印染公司的资金总额高达3041.7万元,平均每年调拨277.5万元,在1930年竟然高达750.3万元,超过了永安纺织印染公司的原始资本600万元的数额。正是在这种鼎力相助之下,上海永安纺织印染公司才会在短短十六年内,发展成为我国民族纺织工业中仅次于荣家申新系统的第二大企业集团。
永安各联号企业之间的这种资金调剂,由于属系统内部调拨,因此利息低,期限灵活,并且不需要任何担保或抵押品。同时,联号企业的资金内部调拨,既可避免利息外溢,又可减少对外贷款所承担的种种风险,一举数得。尤为重要的是,这些资金的调拨,是郭乐依据集团整体情况而作出的全面统一的安排,是为了发挥资本的最佳使用效益。因而,这对于那些急需资金周转的联号企业解决暂时的困难,加强永安集团整体的竞争实力,具有重大的意义。
第三,同舟共济,化解风险。永安各联号企业所起的作用在遇到困难时表现得更为明显。1935年,香港金融市场发生严重危机,数家银行遭到挤兑。这股挤兑风潮很快蔓延到香港永安银行,存户人心浮动,纷纷前去提款,一时局势危急。香港永安银行如若出现意外,则会使上海永安公司有停业之虞。为挽救香港永安银行,郭乐从上海永安公司和上海永安纺织印染公司紧急抽调了一千余万元巨款,同时又从澳洲悉尼永安公司调拨一批款项,急汇香港,使香港永安银行依靠联号企业的支持,渡过了这次难关。这说明郭乐所采取的在各联号企业保留各自董事会的同时,统一整合全部资金资源的管理方式是行之有效的。相比之下,先施公司在这次金融危机中遭受的打击就特别惨重,不得已向汇丰银行大举借债以解公司之危,金额高达400万港币,结果,马应彪从此失去了对公司的实际控制,操纵先施的实权落入汇丰银行手中[6]。通过上述分析,不难看出,由于实行了管理方式的创新,上海永安公司通过各联号及附属企业,实现跨行业经营,一方面为公司扩大了影响,赢得了声誉,同时,又大大扩充了公司的业务范围,为公司赚取了丰厚的利润;另一方面,公司与其他联号企业彼此扶助,相互支持,发挥了集团的整体优势,从而极大地增强了公司在竞争中的实力。
四、结论
市场经济条件下,创新是企业的生命。一个企业,无论它是在创造一种新的生产方式、创造一种新产品、获得一种新原料或是一种新的原料供给,还是实现一种新的管理方式,其目的都是要实现企业各要素间新的组合,使企业在激烈的市场竞争中立于不败之地。当前,面对外资零售业越来越沉重的竞争压力,在技术、规模、政策环境下都处于不利地位的我国零售业,只有立足自身条件,不断创新,才有可能在激烈的竞争中占据一席之地。当年上海永安公司同样面对外资零售业的巨大压力和本土企业的激烈竞争,但最终在市场中站稳脚跟,并取得了不俗的成就,其主要经验就在于学习而不迷信国际先进的经营管理经验,既有借鉴,又有根据自身实际情况而进行的创新。在企业组织结构上,既借鉴国外百货业的成熟模式,又根据自身特点,作了相应改动,从而保证了企业的平稳运行。管理制度方面,不但注重规章制度,而且强调在制度的框架下发挥工作人员的积极性,尤其是一线营业员的工作积极性。这些措施有效地保证了永安公司人才队伍的稳定,避免了当时其他零售企业人员流动过于频繁的情况,为永安公司的竞争优势奠定了坚实的基础。同时,公司建立现代财务制度,注重自身积累,采用集团化的发展战略,不但有效规避了风险,而且使企业的效益大幅提升。当同时代的其它零售企业要么墨守成规、要么全面照搬外来经验时,永安公司却凭借这些创新措施迅速崛起,超越所有竞争对手,成为那个时代中国零售业的领军人物。温故而知新,回顾这些本国企业成长的历史经验,对当下的我国零售业而言,应是不无裨益的。
参考文献:
[1]上海社会科学院经济研究所编:上海永安公司的产生、发展和改造[M].上海人民出版社,1981(11,12,18,20,72).
[2]潘忠甲.上海市场[M].商务印书馆1925(7),40.
[3]刘鸿生.企业史料[M].上册,291-292.
[4]陈锦江.个人作风、文化价值和经营管理:上海和香港的先施公司和永安公司(1900-1941)[M].
[5]张仲礼.城市进步、企业发展和中国现代化(1840-1949)[M].上海社会科学院出版社,1994(298-299).
[6]上海社会科学院经济研究所编:上海永安公司的产生、发展和改造[M].上海人民出版社,1981(9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