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天一发亮,她就爬起身来,拖着儿子的手,下意识地向坐落在中环皇后大道中的德隆大厦走去。 才走到大厦的街口,已经人潮汹涌,人声鼎沸,只见大队的蓝帽子警察严密地守卫着德隆大厦的前后通道,人群在警方的监督之下,被迫排成长长的一条人龙,把大厦密密地围上了几圈。组成人龙的群众,一望而知是属于低下阶层的人物,全都是那副愁眉苦脸、欲哭无泪的表情。 樊浩梅吓呆了,惊道:“天!这么多人来这儿干什么呢?” 方力听见母亲如此自语,兴奋地拍着手掌说:“妈妈,是有好戏上映了,我们也去看。”他扯着几乎发呆的樊浩梅,要挤到人龙去,却给人们厉声呼喝:“休想就这样挤着进来,往后头排队去。” 樊浩梅被人家喝斥了,赶忙道歉: “对不起,对不起,我们不是要来排队的。” 樊浩梅这整个上午,在家里呆守着重复又重复地播出特别消息的电视机。 “尤氏集团因为与刚宣布破产的美国嘉富道金融集团有密切的投资业务关系,同时有超逾一百亿港元的高息贷款存于嘉富道金融集团,故而当嘉富道倒闭的消息传出之后,尤氏集团立即出现客户挤提的情况,轮候在尤氏大本营德隆大厦门口的人龙逾千人。” “香港联合交易所发言人与尤氏集团发言人在收市之前分别发表声明,尤氏集团股份今日停牌,市场预计尤氏受嘉富道牵连甚巨,很难避免全军覆没的厄运。” 接着看到的画面更是惊心动魄的,镜头特写着一张张惶恐惊骇痛苦无助的脸,老的少的男的女的,全都是一副轮候着上断头台行刑才可能会出现的表情。香港这个地方,没有了经济储蓄的群众,就像失落在茫茫沙漠上的旅客,只有死亡。 樊浩梅不期然地走到床头柜,拉开抽屉,取出了那个红彤彤的银行存折,她轻轻地用手指扫抚着那行用电脑打印的数字,心里才觉得踏实一点。她闭上眼,幻想着如果存折上不再是六位数字,而只余下一个“零”的话,她也会浑身抖动,害怕得牙齿都发出咯咯的声音来。 樊浩梅是胼手胝足地干活的劳苦大众,她太明白那些存户的心理,她更加知道只要当事的负责人尤祖荫一出现,等待他的是什么。 几乎每一次叩门,或是电话铃响起来,樊浩梅都渴望来者能为她带来有关尤祖荫的消息。 “妈,有客到啊!”已经是晚七点了,会是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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