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访广东省商业经济学会秘书长王先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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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应对此次金融危机时，保增长与调结构被放在了同样重要的位置。记者日前在广东采访时，广东省商业经济学会秘书长王先庆就认为，我们开车可以急刹车也可以急转弯，但往往要以损失车的性能或者是以出大大小小的交通事故为代价。这就好比现在甚至是几个月前就在讨论经济形势是否回暖一样，从理论的角度来看，经济在一轮大波动后马上就恢复是很难成立的，即使是在强大的经济刺激措施下，那么快就完全见效是很难的。在这个过程中，结构调整、经济转型、民间投资、市场完善等本来最应该重视和最急迫的一系列问题，不应该被淡化。

　　 记者：针对目前全国各地都在讨论的经济形势是否回暖这一问题，您认为广东省现在面临的形势如何？

　　 王先庆：“经济回暖”问题应该与经济增长周期波动结合起来分析。就珠三角的实际情形看，由于这次经济增长速度的下降是在产业大转型背景下发生的，即原来的以加工贸易主导的传统制造业在出口市场受阻而被逼大幅下降，而新的现代服务业和新兴生产制造业的发育成长还没有成为新的增长点，新旧增长源“转换”还没有完成。因此，现在还不能简单地就下结论说“珠三角经济回暖”。经济增长波动周期从高峰、下降、企稳、回升需要一个过程，没有那么快。如果有那么快，就有点不正常。而且从我前段时间做的市场调研结果看，东莞、佛山、中山、广州等地方，关门、转铺的现象都还存在，尤其是原材料市场还处于萎缩状态，再结合本届广交会的情况看，也没那么乐观。

　　 但珠三角毕竟是一个年轻的经济体，估计这一轮经济下滑的“最寒冷的冬天”已经过去，还有待进一步企稳、筑底，然后再积蓄动能，逐步复苏、回暖和上升。大量企业，尤其是从事加工制造的民营企业，对国内市场和新兴市场的开拓以及新的增长点的培育还处于起步探索之中。这个过程对于经济大转型和中长周期来说，起码要二三年才能真正见成效。

　　 总之，真正的“经济回暖”应该具备两个条件，一是一批新兴产业开始在新的背景下成长扩张；二是传统的主导产业“再造”成功，重新获得增长的动能。而目前有些企业通过银行贷款的方式获得短期资源注入，在没有任何结构改进的基础上去复工、复产，甚至有可能加剧波动，拖延了转型的节奏，使未来的经济增长动力面临着长期的枯竭和不足。或许短期内，这种表面看上去“复苏”或“回暖”的迹象让人高兴一时，但于长期而言，将会导致长期竞争力的衰弱和经济增长动能的不足。

　　 我建议，在当前经济增长大幅下滑的势头过去后，政府部门不要再过度强调“投资刺激”与“GDP增长”，而要开始把精力和重点转移到对生活质量、内需培育、结构转型等方面上来。我特别欣赏最近重庆市政府说要在现阶段去外国购买500万亩土地的创意，我真切地期望政府部门在这一时期多进行一些并购、整合，多进行一些有利于新增长点培育的产业运作、资本运作和市场运作。

　　 记者：在去年四季度时，各地政府就纷纷表示，金融危机带来了产业转型、升级的机遇，您认为是这样吗？那么这半年多以来，我们是否抓住了这个机遇？

　　 王先庆：针对目前的经济增长波动，我认为有两点应该注意。一是政府为了遏制经济的下滑，以投资的方式“打强心针”，这就如同让一辆本来应该停驶检修的汽车匆忙间又开出修理厂快跑起来。

　　 二是错误地理解了“经济增长下降”和“转换”的本来意义，以为“下降就是坏事，增长就是好事”，因此不珍惜这次经济周期所带来的产业结构转型和经济增长动力转型的大好机会。我个人认为，既然这次的金融危机是由市场导致的，我们国家又受到外需萎缩、内需不足的影响，那么就应该采取措施去恢复市场。但现在我们不是从刺激居民消费为抓手而是转去刺激生产领域，抓投资，继续把大量资源注入到产能过剩或正在转型的产业中去，使本应转型的产业的生产能力过剩更加恶化。

　　 记者：那您认为什么样的方法才是从市场的角度出发去扩大内需？

　　 王先庆：扩大内需在西方国家都有一些比较成熟的措施，用市场的方法来扩大内需有两个方向，一是从收入的角度减税、增加社会保障。这是中国最需要学习的方法。现在是政府拿钱去投资，难道政府就能够保证一定比企业投资的水平要高？

　　 第二个方法就是盘活流通渠道，包括补贴零售商，补贴市场经营者，增加流通基础设施的投资，减少流通中的费用。

　　 珠三角的经济发展模式是出口导向型的，但也不是我们自己在做出口，而是把流通建立在依靠外资代理卖产品的基础上，他们帮我们卖产品是不会考虑广东的利益的。现在既然这个渠道已经不通畅了，我们就应该做自己的流通渠道，应该借这个机会转型。现在应该考虑的是我们的产品如何依托本土的零售商、批发商、代理商卖到世界各地，卖到国内市场；二是如何建立一套将出口、内销融为一体的销售体系。

　　 相比其他省份来讲，广东更加需要扩大内需，其他省出口和内销本来就兼顾。而广东长期以来用一条腿走路。不扩大内需完不成这一次应对金融危机、调整结构的任务。

　　 记者：我在采访中遇到有很多出口导向型的企业反映，内销渠道难以构建是他们转型的最大顾忌，对此，您有什么建议？

　　 王先庆：中国是世界上最大的市场，当全球都在盯着中国市场的同时，我们的有些企业却只会做出口。这里面既有企业自身的原因，也有政策上的原因。我们国家重生产，轻流通的做法确实让企业尝尽了苦头，内需渠道难以建设让很多企业对转型望而却步。但是作为企业来讲，不能只依赖国外的经销商帮我们卖东西，那是一种偷懒的经营模式，重构流通体系是必须要学会的。政府部门、行业协会也应该推动企业的联合。此外，构筑流通体系需要企业间的联合，我一直欣赏温州商人的抱团精神，但是很遗憾，广东的企业联合的少，单打独斗的多。

　　 浙江的民营企业能组成联盟、商会自己去打市场，根本不需要政府去开道。在国际金融危机深深影响到“广货”的传统市场时，也有人提出，广东的企业并不是天生只懂做外贸，政府若拿出当年组织企业开拓海外市场的力度，抓住国内消费升级机遇，便可让更多更好的“广货”服务于中国消费者。今年4月，广东省正式启动了“广东产品全国行”系列活动，由政府开道，为“广货”开拓国内市场创造有利条件。但广东的企业真正要把产品卖出去还是要依靠市场而不是靠市长。

　　 记者：您多次提到要重视构建流通体系，广东省的流通业目前是什么状况？

　　 王先庆：总体而言，珠三角商贸流通领域的经济状态仍然处于“抗击寒冷”的过程中。

　　 第一，珠三角过去10多年中“重生产制造，轻流通服务”导致商贸流通业的发展在一定程度上被抑制，其自我抗风险能力和扩张能力偏弱。不像上海的商贸流通业，几乎每个领域都有上市公司，其抗风险能力强得多。因此，广东目前大多数商贸流通企业仍处于“自我救助渡难关”的过程中。

　　 第二，目前商贸流通企业进行的若干“促消费”举措，实际效果还不是很明显。居民的消费冲动和消费预期仍然还没有被有效地激发出来。“家电下乡”、“汽车下乡”、“万街千巷”等工程在珠三角有时“叫好不叫座”，对市场的启动力量还处于观望和培育过程中。

　　 第三，一些与传统制造业密切相关的专业市场、物流企业短期内不可能“独立回暖”。例如，目前珠三角的多数建材市场、家具市场、纺织市场等还相当冷清。

　　 第四，珠三角各城市基本上都处于内贸外贸分割状态，内贸和外贸的流通渠道短期内得不到有效整合，各自的优势得不到发挥，从而在一定程度上制约了珠三角商贸流通业的“回暖”进程。

　　 广东虽然一直走在解放思想的前沿，但其实很多方面还是保守的。如何进一步盘活民营资本，如何从过去“重外资轻内资，重生产制造轻流通服务，重出口轻内贸”中转变过来，这都需要思想的进一步解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