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话广东商学院流通经济研究所所长王先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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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整个经济运行中，商流、物流、信息流、资金流，构成整个经济流动的基本体系。其中，商流是核心，物流是保障。商流畅顺，市场运行就会延续，经济就会繁荣，发展就会获得源源不断的动力。

    从“广货全国行”到“广货网上行”，几乎每一个有关广东流通经济的重要活动，都可以看到王先庆忙碌的影子。作为长期研究流通经济的本土学者，他在博客上写下自己的心愿：普及现代流通知识，促进流通事业进步。

    他一直在呼吁：要大张旗鼓地“纠偏”，改变过去“重制造，轻流通”的错误观念，广东呼唤工业化后期的“流通革命”。

    广东呼唤“流通革命”

    《南方》：为什么在广东新一轮经济发展中，“流通”从原来的“无关紧要”跃升到非常高的地位？

    王先庆：其根本原因是，经济发展和成长的阶段发生了根本性变化，即广东经济已经进入到工业化后期。在这个阶段，生产过剩，产品供过于求、有效需求不足将是其基本特征。在这种背景下，所有的生产过程和创新活动受到的第一个约束就是“流通约束”。无论自主创新、技术变革，还是品牌建设、节能减排，必须服从于“能否顺利地进入流通环节”这个基本前提；否则，都有可能形成新的浪费和无效劳动。

    在过去的30多年中，由于“三来一补”以及出口导向等经济模式的制约，广东经济打上了浓厚的“重制造，轻流通”特征，流通业严重滞后于制造业，成为转型时期最突出的难题。广东制造的大量产品，是通过外资代理商或渠道商销售的，整个“广货”的流通渠道体系和市场推广体系几乎是建立在非本土商人主导的基础上，缺乏自主的决策权和控制权。

    正是由于这种缺陷，导致广东产品在国际市场上遭遇反倾销、市场遇冷等难题中相对被动，而在国内市场的流通网络体系又没有建立起来。这也就是说，“广东制造”的工业品，国内和国外两条流通渠道体系都没有得到充分重视和构建。

    可以说，广东转变经济发展方式，与国内其他省份有着巨大的差异，其根本差异就在于广东经济模式面临的环境和形成的特色不一样。正是在这种背景下，广东必须实现从“广东制造”向“广东流通”的根本转变。广东呼唤工业化后期的“流通革命”。

    流通业落后拖经济发展后腿

    《南方》：你是否认为广东流通业的落后已经制约了广东经济的发展？

    王先庆：广东流通经济起步早，反而弱。广东经济在过去30多年的历程中，依靠“外资主导”和“出口主导”的外向型战略，利用劳动力和土地的低成本优势，快速地将工业化进程推进到中期。然而这种经济成长模式的一个主要特点是“两头在外”，即原材料和半成品采购在外，销售和市场也在外，只有中间环节即加工组装在内。换言之，它是一种高产量、高产出而主要收取“加工费”的低收益的成长模式。

    进一步说，由于生产环节在广东，流通环节在境外，大多数企业只管开厂，无须考虑流通问题。这种模式固然具有产品市场的国际化等有利之处，但不可避免地导致流通控制权旁落等缺陷，在资本原始积累完成和市场条件发生变化的情况下，就会成为经济持续增长的一大障碍。

    《南方》：为什么会出现流通业滞后的情况？

    王先庆：流通业在一个国家或区域工业化的不同阶段，其效应和地位是不同的。在工业化初期，由于产品供不应求以及商品短缺，制造业的地位至高无上。在这种背景下，“建工厂”“搞生产”等同于“发展经济”，流通对经济的影响和重要性无形中被漠视了。于是，无论是城市规划，还是政府投资，都很少考虑流通业的基础产业性质以及它对经济的导向作用。

    然而，自2002年以来，全国整体地进入到工业化中期，一些发达省市甚至已经进入到工业化中后期。这时，受国内市场需求约束等因素影响，流通的运行效率和对经济的承载能力的重要性开始显现，其在产业结构中的地位得以显著提升。因此，在这种背景下，“流通业滞后”不可避免地制约着产业结构和谐有序地变动，影响着整体经济发展。

    重新认识流通产业的重要性

    《南方》：如何重新认识流通产业的重要性？

    王先庆：在现代市场经济条件下，流通业既是一个行业，同时又是市场经济运行的基础平台。发达的市场经济，必须拥有发达的流通业。任何国家或区域，要真正走向现代市场经济，必须有一次脱胎换骨式的“流通革命”，将经济发展由“生产主导”转型为“流通主导”，再造经济成长的动力体系。

    “流通主导”的本质就是“内需主导”。它必须拥有强大的分销能力和渠道体系，将整个生产制造过程和所有的经济活动建立在基于流通导向下的整个价值链、供应链和产业链基础上。

    尽管目前全省各地政府在搞活流通，推动“广货网上行”方面也都不遗余力，然而，这并不等于各级领导干部充分认识到了发展现代流通业的重要性，也不意味着观念的变化。为了真正使经济发展方式得到根本性转变，使广东制造业建立在自主控制的流通渠道和分销体系基础之上，广东各地要重新明确和制订商业网点规划，并制订基于转变发展方式背景下的商贸流通业中长期发展战略。

    以流通为突破口促转型升级

    《南方》：广东应该如何推进流通产业发展？

    王先庆：广东要像抓工业园区建设一样抓好流通产业，以流通产业为突破口促进经济转型升级。广东必须大力推进流通渠道体系建设。

    在工业化后期，流通渠道的价值在一定程度上超越于生产加工的价值，谁拥有畅通的渠道体系，就有了发展经济的保障和支撑条件。否则，生产得再多，都是废品和垃圾，一旦销售不出，就是对财富的巨大浪费。为此，建立流通渠道体系，就成为经济整体转型的灵魂，并应上升为区域经济发展的最高战略来考虑。

    为了推进渠道体系建设，广东有必要重点落实三点：一是建立基于内外贸一体化的流通渠道体系，促进内外贸体制的变革，建立内外贸合一的流通管理体制，结束内外分治的局面；二是各级政府必须从政策上明确搞活流通，建立流通渠道体系是转变发展方式的生命线；三是财政上必须认识到仓储、物流、分销、市场等流通基础设施的准公共产品性质，加大对这些基础设施的投资。

    此外，必须明确现代流通业是现代服务业的龙头。在任何国家和区域，现代服务业都是放在优先发展的位置。在经济转型过程中，商贸流通业是发展服务业的先导性产业和基础性产业。在从制造业主导型经济向服务业主导型经济转型过程中，流通业将是承前启后的“第一波”。在整个经济运行中，商流、物流、信息流、资金流，构成整个经济流动的基本体系。其中，商流是核心，物流是保障。商流畅顺，市场运行就会延续，经济就会繁荣，发展就会获得源源不断的动力。

    借鉴日本经验避“中等收入陷阱”

    《南方》：有没有一些国际经验可供广东发展流通经济借鉴？
    王先庆：如果日本没有在20世纪六七十年代及时地发动“流通革命”，那么日本经济走向现代化就成为空话，而且必然陷入“中等收入陷阱”。

    日本流通业的最大特色之一，就是其流通体系与国内消费有机地融合在一起，从而使流通业具有便利、便宜及服务体系完善等特点。日本现代流通业发展的历史并不长，在工业化初中期，并没有多少在国内外有影响的流通企业。但日本流通业的发展既没有建立在依赖外资流通体系基础上，也没有大量引入外资流通企业。

    为了迅速做强做大本国的流通企业，日本流通业走出了一条“综合商社”式的发展道路，造就了一大批制造业和流通业协调发展的跨国集团。正是三井、三菱、住友、伊藤忠、丸红、富士、永旺等“财团”式综合商社，在贸易代理、生产制造、金融服务、物流运输、信息咨询和科技开发等方面形成了“完整业链”，从而使日本流通业迅速实现了现代化，并保障着“日本制造”在国内市场流通体系的主导地位。这也就是为什么日本制造的汽车、电子电器等工业品在国内市场始终占绝对主导地位的原因。